坦白（三）
一场坦白，和出乎意料的结局
蒙德群像，凯亚中心
本章轻度枭羽/羽枭
当夜幕降临，才是凯亚真正活跃的时候。
从床上爬起，双脚站上地板——去哪里呢？凯亚将精致繁复的装饰扣到身上，一层又一层，包裹起一个同样精致的骑兵队长。凯亚想了想，又把这些小饰品一件件解下来扔在床上，换了一身休闲舒适的套装。如果把谎言一层层剥离，也能像换衣服一样简单就好了。凯亚摸了摸仅剩的耳坠，出门走在街上。
——但剥离了谎言，还能剩下什么？
去猫尾酒馆吧，现在还不是面对某些人的时候。
迪奥娜和她的小猫们窝在吧台上，看见凯亚，她的耳朵抖了抖，没什么好气地扭过头去。哼！酒鬼队长！
凯亚早就习惯了这个口不对心的小姑娘，并熟练掌握给猫儿顺毛的技巧。
——别这么生气嘛，我就喝一点儿，一点儿。
——我看是亿点吧！真是的，连骑兵队长都是酒鬼，蒙德可怎么办呀！
凯亚眼睁睁地看着迪奥娜加入了烈焰花，绝云椒椒，甚至是蜥蜴尾巴和蝴蝶鳞粉这些怎么看怎么像黑暗料理的材料。小姑娘气鼓鼓地把调制好的酒液放在吧台上，尾巴左右一晃一晃。凯亚都快要被她逗笑了，他感谢了吧台后的小调酒师，把脸埋进在吧台上玩耍的灰猫的肚皮。当他再次抬起头来，他看见迪奥娜绞着手指头，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，凯亚理所当然地认为她需要帮助，于是他趴在吧台上眯起眼睛。
——啊，还是一如既往地美味，我该用什么来报答这份舌尖上的馈赠呢？
但迪奥娜却被他吓了一跳，尾巴上的毛炸开，喵地一声蹦了一下，又更不好意思地装作生气鼓起脸来。凯亚感到疑惑。
——我…我是听说，那个…哼！你！大骗子！
迪奥娜叉着腰跺了跺脚，终于找回了以往的架势，发间的耳朵一晃一晃。
——你竟然瞒着我这么重要的事，真是的，如果不能察觉客人的心情，是没办法好好调酒的！
凯亚这才明白她在说什么，到他心里却缓缓沉下去。如果连迪奥娜都知道了这件事，那就代表着除了蒙德最普通的百姓，别人都应该听到了传闻。可是，究竟是谁？琴，诺艾尔和砂糖都是守口如瓶的人，阿贝多早就知道真相只是没说，可莉其实什么也不知道，难道是安柏…？他飞速运转的大脑被迪奥娜打断了。
——但是，看在你平常也帮了我很多忙的份儿上，要原谅你也不是不行啦！不过酒鬼果然还是让人生气！这一会儿你已经喝了四杯了！！！
——哈哈…抱歉抱歉，谁叫我们迪奥娜的技术如此精湛呢？
猫儿的心情总是变化得飞快，凯亚能看出来她不是真的在生气…至少在这个谎言上没有。但显然，如果他再继续喝下去，指不定会被迪奥娜用她的特调冻住舌头。
——今晚就到此为止吧…我也该回去了。谢啦，迪奥娜，今天的酒也是一如既往的美味啊。
在小猫真的生气之前，凯亚溜出酒馆来到没什么人的街上。
去哪？
这个问题一如既往地困扰着凯亚。那个只有清冷月光的房子算不上家，而那个可以被称为家的地方已经不再属于他。如果酒馆都不再收留他，要不然还是回骑士团去吧——趁着门卫换岗的时候溜进去，把上午没做完的收尾工作完成。
而当凯亚再次回过神来，已经站在了那家赫赫有名的酒馆面前。现在吗？不，现在还太早了些。凯亚摇了摇头，抬步想要离去时被一道冷淡的声音叫住。
——进去吧，我早些时候看见迪卢克出城了。
——哦，我亲爱的罗莎莉亚，你可真是我的大救星啊。
面对嬉皮笑脸的凯亚，修女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，自己推门进去。在无人的角落，罗莎莉亚一个人吨下大半杯啤酒。
——怎么，想开了？
在凯亚准备放任沉默持续下去的时候，罗莎莉亚终于放下了她的宝贝酒杯。
——哈…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不是吗？
凯亚苦笑一声，视线没有从楼梯口和门口移开。罗莎莉亚敢确信，一旦他看到那个红色的身影哪怕一点儿，就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慌不择路地逃跑。
——你现在还坐在这儿，看来琴她们没有责怪你。不过劳伦斯家的小姑娘可不会这么…哦，说人来人就到了。
蓝色的女孩儿出现在门口，她的身份让酒馆里的声音小了些，但很快这群酒鬼就投入到新一轮的痛饮里去——开玩笑，蒙德的佳酿是无论什么人都会沉醉的美味，何况是劳伦斯呢。
浪花骑士端着酒杯气呼呼地顿在桌子上，难得地失去了贵族的礼仪。好在她还记得这不是什么值得声张的事情，于是她压低了声音，气势不减分毫。
——你的身份可比劳伦斯离谱多了！加上欺骗隐瞒，好啊，凯亚队长，这个仇我记下了！你已经在我的记仇榜单里排在前五！真是不容易！
凯亚不得不赔笑并且请了她一杯，这个爱记仇的姑娘从来没有实施过报仇行动，她的傲娇和别扭的表达方式在骑士团成员眼里很容易解读——当她记仇的时候，她的意思是，姑且原谅你，或者是谢谢一类，视语境决定。
他们三个围坐在一起，谁都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。对于罗莎莉亚而言，这不过是她知道的很多个秘密中的其中之一。对优菈而言，这种家世上的难言之隐她也感同身受。最重要的是，不管凯亚来自哪里，有着怎样的过去，都不能改变他是优秀的酒友或者朋友或者上司的事实。正如她们一直认为的那样，过往无法决定一个人的现在，行动才能。
令凯亚庆幸的是，那个让他选择逃避的人一直没有出现，反倒是某个酒鬼诗人跑来蹭了他一杯蒲公英酒。
——风带来故事的种子，时间使之发芽。在自由的城邦，就生活得自由些吧。
他诶嘿着跑掉，凯亚无奈地笑起来。如果巴巴托斯都这么说，他是否可以放下心来？
于是他们喝到月上三竿。凯亚和温迪大声唱着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没调子的歌，罗莎莉亚咒骂着教会该死的加班，优菈抱怨着那群喜欢背后嚼舌根让人没法儿安心喝酒的人。他们四个互相搀扶，温迪差点儿唤来晚风，被凯亚在脑后进行一个不轻不重的拍击恢复了短暂的清醒。
优菈第一个在路口拐走，去往她自己住的家，但凯亚知道有个红色的女孩儿在等她。罗莎莉亚第二个回教会去，她住在教堂附近，即使她下班总是跑得飞快，凯亚也知道她背地里为蒙德做的那些事。温迪奏响了高天之歌，风会带着他回到风起地，或者特瓦林会来把他醉酒的神明带走？
凯亚坐在教堂前的水池边，巴巴托斯手掌的下方，眯蒙着眼睛。柔和的风吹得他昏昏欲睡，他努力撑着眼皮看向天空中的繁星。
——西风骑士团竟然如此闲散，连骑兵队长都能随便醉倒在路边了吗。
大麻烦出现了。凯亚透过模糊的视线看见一撇红，放心地闭上眼睛歪了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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