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舞云泽

今天的少卿长大了吗?

狄尉cp向,尉裴师徒向。



裴东来是长在大理寺的孩子。
从他四岁被大理寺卿尉迟真金捡到的那一刻开始,他的命运就和大理寺紧紧地缠在一起,密不可分。
然而…
“燕子楼新选花魁,大理寺协助金吾卫严加防范?这选个花魁怎么是大理寺的活!天后这些年是越发谨小慎微了。”
“东来,慎言。”
狄仁杰看着身侧暴躁的青年瞪自己一眼忿忿闭上嘴,不禁扶额微叹一口气。认真算起来,裴东来是狄仁杰和尉迟真金一起带大,文不输狄仁杰,武不逊尉迟。可这脾气却是十成十随了尉迟,甚至更为火爆。小孩儿也是心直口快,想什么说什么,平日里在狄仁杰和尉迟身边儿倒还好,可一但出去了难免不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,是以每每裴东来出去查案,身边都有个狄仁杰心腹。

这日正赶上尉迟真金休沐,前大理寺卿晃晃悠悠来到大理寺,没到门口就见一匹快马飞驰而出。马上的人一身黑衣,戴宽沿黑帽,唯露出一截雪白脖颈,正是裴东来。来人扬鞭策马,到了尉迟真金身边才狠勒马缰,那马嘶一声人立起来停住,前蹄扬起一层尘土。裴东来回过头来对尉迟抱拳,唤一声师父,眼里戾气未消直直看过来。尉迟真金便知眼前人应是又叫什么气着,索性调转马头与人同行。余光里看见人几次欲言几次缄口,不由得好笑,叫人有话不妨直说。裴东来看看四下无人,咬牙切齿开口便是狄仁杰这厮…眼见尉迟真金严瞪过来才瘪嘴收下一身火气,言明狄仁杰不让其独行查案一事。末了还问,是自己武功不精还是头脑不足。尉迟听了只要发笑,看人的确沮丧便去揉他头发,答曰俱否。裴东来更加不解,便要师父详解。尉迟真金言道,东来文武双全,唯这性子过于直率,一人在外,难免吃亏。裴东来眨眼看他,尉迟真金便大笑起来拉自家徒儿回府喝酒。裴东来用在职期间不宜饮酒推脱,却被尉迟一句轻语封口。
尉迟真金说,圣上要撑不住了。
当朝天子病危,武后权势更甚,称霸天下之心昭著。待到尉迟真金和裴东来回府,在院中见到本应在大理寺的狄仁杰。尉迟无甚反应,像在他预料之中。裴东来看看他们,自寻至廊下斟酒。

那夜三人大醉,狄仁杰抱着尉迟真金做些不伤大雅的浑事,尉迟真金半是推拒半是顺应着随他,裴东来抱着自己的唐刀安安静静窝在地上,被推开狄仁杰的尉迟抱回屋里盖上被。狄仁杰就趴在尉迟肩头对他耳朵吹气,嘴里嘟囔什么有了徒弟就不要他的话,挨了尉迟不轻不重一拳,两人又滚在一处。

第二日狄仁杰先醒来,看看身边杯盘狼藉,傍睡成一团的师徒二人。摇醒尉迟真金,在人说话之前比个噤声手势,拉人去一旁小声说话。见尉迟真金面色渐沉,狄仁杰也只拍拍人肩膀,视线绕至屋里熟睡的裴东来,冷不丁被尉迟扯着领子吻住,一番纠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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弘道元年,高宗驾崩。光宅元年二月,武则天废李显为庐陵王,转立四子豫王李旦为帝,临朝称制,自专朝政。
狄仁杰身为亢龙锏使,一心匡扶李唐。尉迟真金为武则天所器重,两面为难。裴东来无心朝政,一心查案,反倒清闲。
这日狄仁杰下朝回寺,于大理寺门口碰见尉迟真金,二人相对无言。终于还是狄仁杰先挑开马头,尉迟紧跟其后。进屋阖门,尉迟真金四下看一圈,没看见那一身白的人。狄仁杰落座桌,言明东来出门查案。尉迟松一口气,紧接着便骂,狄仁杰好歹算精明,怎么就不懂顺势而为,使武后憎恶至此。狄仁杰放下手中茶盏,望向门口,那人正愤愤,不自觉已是唇瓣微颤,眼含水色。知其日夜忧思,便叹气起身上前,揽人入怀。
尉迟,你心知我已无甚挂念,放不下的,唯你与东来二人。你我不同,你得武后赏识,自然前途无量。我被无限猜忌,武后视我为眼中钉,恨不能拔之而后快。狄某早已托身社稷山河,不曾想今生有幸与你相遇,此生所愿,只你二人平安而已。
一时无话。一切又尽在不言中。
良久,尉迟真金松开臂膀,直视狄仁杰,眼中水光未消,抬手深深一揖转身离去。
狄仁杰,珍重。

尉迟真金,珍重。
狄仁杰独目望向那人背影,缓缓作揖。

待裴东来回寺,狄仁杰正伏案办公,待来人交代完案件始末收好文件,拍拍人肩膀。
东来,我有一事相托。
嗯?什么事儿?
你可否赶至并州,替我取一物,事关重大,务必反复核实,确保无误。
那我现在就出发,省的耽搁。
哎,不急,你且歇一晚,打点行囊。盘缠我已给你备好,千万小心。
知道了知道了,我办事哪次出岔子的。

天蒙蒙亮,骏马飞驰出城,留给狄仁杰一片扬沙。
我倒希望这次,你出个岔子,晚些回来。
狄仁杰晃悠悠回屋,只剩苦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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尉迟真金没在大理寺找见狄仁杰。府中也空无一人。揣揣不安等了一日,消息传来,狄仁杰以造反罪名身陷囹圄,沙陀忠与狄仁杰关系甚密连坐。朝堂越发得乱,有人力谏查明狄仁杰一案,亦有人顺武后之意落井下石。尉迟上朝,每每心烦意乱。狄仁杰问斩似是板上钉钉,却始终没个定论,更让人心惶惶。朝堂上下一时间风声鹤唳,人人自危。
尉迟真金于府中独酌,甘酿入口皆化作苦涩。掐指一算,裴东来不过一周便要返至洛阳。长叹一声造化弄人,自狄仁杰入狱以来,尉迟真金第一封求情奏折起草。
石沉大海。
尉迟心如明镜,武后不理,亦不曾降罪,是予人机会。然,再谏为不忠,不谏为不义,忠义两难全,进退维谷。无论何种选择,皆是死局。

是夜。尉迟真金独步皇宫,武后于大殿之上端坐,正是等待之姿。尉迟直跪下去,待到行礼,却被人扶住。
尉迟真金,你现下离去,本宫可既往不咎,你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金吾卫上将军。
臣…心意已决。
我待你视若己出,你又何苦为了个非亲非故的狄仁杰搭上性命,与我作对。
臣并非与天后作对,尉迟真金对天后一片赤心,未有二意。只狄仁杰,对臣而言,意义非凡,恳请天后成全。
武则天立于殿中,垂眸便是俯身于地的尉迟真金,只幽然长叹。
本宫,答应你。然狄仁杰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。
天后…
我意已决,你不必再说。然,本宫可向你保证,你的徒弟裴东来,不会受此牵连,其仕途亦同你一般,平步青云。
臣谢天后恩赐。
本宫另允你七日,安排后事。退下吧。
臣,遵旨。
尉迟出宫后,这偌大金殿便只剩武后一人,精致妆容下倦意难掩。
“欲成大事者,至亲…亦可杀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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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东来回京,是第六日。
尉迟真金已将大理寺及金吾卫安排妥当,诸事交代府中管家,管家闻言已是老泪纵横,一一应下。裴东来回大理寺,不见了狄仁杰,心中一紧,转身奔向尉迟府中。进门处处寻觅,见尉迟真金依旧坐于廊下,心中暂安。却见尉迟散着发,身着常服,不免奇怪。
师父。
东来,你回来了。
啊,是。狄仁杰让我去并州替他…
我知道,狄仁杰和我说过。
师父,狄仁杰他…
放心,他命大得很,不会有事。倒是你,这一路风尘仆仆,先去沐浴吧。
好,那您先坐会儿,我去去便来。

尉迟便等,一会儿身后传来阵窸窸窣窣,裴东来披着湿发坐于身侧。尉迟真金顺手取来巾子擦他一头白发,边擦边开口。
说过多少次,头发要擦干再出来,不然要染上风寒头痛。
不是有师父嘛。
裴东来满不在乎甩甩头发,白发与尉迟红发缠在一处,他便拿手去把发丝解开。
师父总不能一辈子陪着你…
尉迟难得不恼,擦干裴东来头发,又拿梳子细细去梳。
你也大了,以后要谨言慎行,别学狄仁杰。以后师父不在了,要记着,枪打出头鸟,切莫强出头。
裴东来就一句一句地应,低头拨弄尉迟头发。
为师从你来大理寺那天,就在这树下埋了几坛美酒,想等着哪天你娶了姑娘,再拍开痛饮一番。如今看来,怕是等不到了。
裴东来终于打断他的话。
师父瞎说什么,师父还正值壮年,怎么会等不到呢?
尉迟但笑不答。
东来,狄仁杰让你回并州,取的什么?
一个卷轴,我也没好打开。师父您看看?
不,那是他的东西,我不看。
狄仁杰和您是什么关系了,您还分那么清。
……你说得对,我看看吧。
裴东来便去屋里取了卷轴,上好的绢布,慢慢铺展开来。尉迟真金看卷轴一寸寸露出真容,不禁笑骂。
狄仁杰…好一个登徒子。
那一幅长卷,上面画着十几人,皆是尉迟真金。或站或坐,或横眉怒目,或朗笑飒爽,朱砂点染一头红发。不知绘者有多上心,将画中人眉目都描摹至栩栩如生。
……师父,狄仁杰当真对您一片真心。
裴东来看着有些发愣,良久憋出这么一句来。
狄仁杰啊狄仁杰…本座倒真是小瞧你了。
尉迟真金大笑出声,不觉眼角湿润,竟要落下泪来。
收起来吧。我不看了。
尉迟抬手揉一把裴东来,看他把画卷重卷做画轴,放进里屋。
师父,您…是不是要走?
走?去哪?
您跟我说这些,像是…像是…交代后事一样。
……臭小子,说什么呢。
那师父您不走?
不走,我还要留在这儿,等狄仁杰出来,和他喝酒呢。
您不骗人?
不骗人,用金吾卫上将军的名誉保证。
那就好。
裴东来总算放下心,把头靠到尉迟真金肩膀上。
师父,我将来要和你一样。
嗯?
惩奸除恶。
我相信你,你不仅会和我一样,还会比我做的更好。但是现在,你该睡了。
嗯…我不想睡…
怎么了?
不知道…想和师父说说话。
好,你想听什么?
随便什么,师父说的,都好。
裴东来动了动,躺在廊上,枕着尉迟真金的腿,正如十二年前一般。
你这孩子。
尉迟真金失笑,抚上裴东来散乱的白发一缕一缕顺开。
那就说说你小时候。你小时候啊,跟个猴子一样,爬树窜高,上房揭瓦,无恶不作。
哪有这么说徒弟的。
裴东来不满,拿头去拱尉迟肚子,嘴边还带着笑。
后来啊…
尉迟真金也不恼,拍拍他继续说。不知是说给裴东来,还是说给自己。一开始裴东来还闹,后来就迷迷糊糊应几声,再后来就没了动静。尉迟低头去看,小孩儿已是呼吸均匀,窝在身边睡着了。
东来,以后师父不在,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。
今夜乌云密布,不见皓月。

第二日裴东来转醒,四处寻尉迟真金不着,急急要出门。在门口撞见尉迟真金和武后亲信侍女,直觉不妙正要上前,见尉迟真金从侍女手中接过一金盏,惊呼出口。
师父!
尉迟真金回过头来笑,将毒酒一饮而尽,踉跄后仰被裴东来一把接住。
师父!你骗人,您说要等狄仁杰出来和他喝酒的!您用上将军的荣誉跟我保证过的!师父,您不要东来了吗!
尉迟便抬手,抚去裴东来脸上泪珠。
我这不是,不是上将军了吗…东来,我…没有…不要你…咳…你便…将我葬在梨树下…咳咳…一直…陪着你。
师父…师父——!!
宫中的毒向来利落,几息之间,尉迟真金没了呼吸。
含笑而逝。
徒留裴东来悲痛欲绝。侍女悄然离去,似是不忍再看。

尉迟真金突然病逝,外界人来一探口风。裴东来只说是心疾郁结突发病症,药石惘效。
前来祭奠之人不多。与其关系最密的狄仁杰和沙陀忠如今身不由己,其余多是大理寺及金吾卫旧部。裴东来在灵堂跪了三日,茶饭不思,谁人相劝都无用。到第四天,继任金吾卫上将军一职的霍耿前来吊唁,陪着裴东来跪了一日。因尉迟真金的关系,霍耿也曾与裴东来有过几面之缘。如今裴东来眼窝深陷,原本有几分婴儿肥的脸瘦得下巴削尖,大有一副要与尉迟真金同去的架势。霍耿终于看不下去,拍拍裴东来,长叹一声。
你师父不希望你如此。
胳膊被裴东来格开,小孩儿红着眼睛长啸一声向霍耿扑来。霍耿小心接招,裴东来毕竟四日水米未进,只几招便精气不足昏迷过去。
待裴东来醒来,已是晚上。老管家和霍耿在他身边陪着,看他醒来,管家将他扶起,用软垫在他身后撑着,端上早已备好的清粥小菜劝慰。
少爷,多少吃点儿,老爷在那边也能放心。
裴东来眨眨眼,接过粥碗,低头不声不响。边喝粥,一边慢慢哭,连哭起来都是不声不响的。若不是他颤抖着手几乎将粥洒在被上,管家和霍耿都没发现。管家接过粥碗,看着裴东来抓着被在床角缩成一团,正如初次来尉迟府上一般,放下盘碗拉着霍耿出房去。刚将门合上,便听房中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哀嚎。霍耿不放心,被老管家拦住。
我们家少爷,小时候便要强,从不肯在别人面前哭的。他这算是发泄出来,过了今日便好。
霍耿便行一礼,走了。
第二日裴东来从房里出来,还红着眼,却已能正常用膳。头七一过,裴东来便将尉迟真金葬在梨花树下。亲自取铁锹挖土,挖到一半碰到几坛酒,索性取出一坛拍开淋在棺木之上,其余则留在树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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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月后,武后懿旨。
尉迟真金病逝,裴东来理应守孝三年,不入朝中。然其并无血缘父子关系,且大理寺数月无主,积案众多。故破例,擢裴东来为大理寺少卿,接替狄仁杰,暂管大理寺。
裴东来那时披麻戴孝白衣白袍,加之其本为白子,跪在门后恍若鬼魅,前来颁旨的公公都给吓了一跳。听他缓缓叩首沉声。
臣,领旨,谢恩。

诏狱中响起佩环叮咚,狄仁杰蓬头垢面,抬眼看去。武则天纵使微服,依旧难掩贵气。
天后此来,想必不是来找狄仁杰叙旧的吧。
狄仁杰,我问你,你与尉迟真金是什么关系。
生死之交。
好一个生死之交,本宫告诉你,尉迟真金愿用他的颈上人头保你一命。
什么?!
本宫已经应允。
料事如神的神探终于露出惊愕的模样,未来的女皇咬咬牙扯出个嘲讽笑意,转身离去。

裴东来接管大理寺,狄仁杰和尉迟真金旧部本不放心,却惊觉曾经心直口快脾气暴烈的少年像换了个人一般。虽依旧是一身黑衣,其立于阶前,气势磅礴,恍似尉迟真金在世一般。判案果断,取证严明,又神似狄仁杰。再无人能有异议。
即使是武后大权在握,调派新任大理寺卿,其威信亦不若裴东来。
只偶尔还会有尉迟真金旧部想起,曾有个意气风发红发儿郎,并一嬉笑神探,抱着个雪白团子自大理寺纵马而出,身后是巍巍洛阳城。
恍然如梦。





在空间看到一句话。
“想让你爱的年轻人长大,要么杀死他一遍,要么死在他面前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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